標題: 書_11個我與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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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個我與城堡(PE0329) [size=-1]
A Fractured Mind: My Life with 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羅伯.安熙龍
       Robert B. Oxnam
譯者:杜默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7年03月05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55 元(約85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46274



[size=-1]▼  住在心中城堡內外的11個「我」 1. 羅伯(Robert):出生時的第一人格,但很早就退為隱性人格(只在內心活躍,從外面看不見),直到在一九九○年代初期才在史密斯醫師的診所現身。重視價值和道德,把巴比囚禁,不滿鮑伯只顧工作不理會巴比的需求。理想主義者。 2. 鮑伯(Bob):領導者。他的顯性地位從一九六○年代初期到九○年代初期。因為酗酒問題尋求史密斯醫師協助,才逐漸發現其他人格的存在。作出重大決定,交出管理權。這個人可以在大庭廣眾下做很多事,譬如演講、開會、教書、上電視等等。
3. 湯米(Tommy):憤怒少年。自虐的來源。湯米的存在是為了讓這自怨自恨的情緒變成實體形態,並且讓虐待持之以恆。
4. 小鮑伯(Young Bob):只出現一次,吹笛小孩。聰明伶俐又可愛。
5. 羅比(Robbey):好學生羅比。一九六一年演講課之前的外顯人格(小學一年級到大一)。一九六一年決定退為鮑伯的忠心盟友。擅長做研究報告、組織規畫能力、準備簡報資料、講稿。鮑伯拜訪亞洲回國後,第一次現身。他的出現是為了落實家人的高度期待。
6. 巴比(Bobby):淘氣男孩。巴比很早就以娃娃繼承人的身分出現,畢竟,總得有個孩子來承受虐待,並成為「壞孩子」。『我是壞孩子』的自我形象必須永遠跟著一個新的人格——『壞人巴比』。這是你心理第一次分裂、第一次極端解離的時刻。
7. 眼睛(Eyes):整個系統的記憶庫,只能看,不能言語。
8. 巫婆(Witch):巫婆代表施虐者的意見,將施虐者的價值觀內化,只要是有點不對勁,一碰到可以證明巴比很壞的事,她就會張牙舞爪。
9. 圖書管理員:喜歡故作嫵媚的女子,分門別類掌管過去的記憶。
10. 娃娃(Baby):五歲的小孩,在迫不得已情況下,訴說亟欲遺忘的真相。
11. 勞倫斯(Laurence)報時人:安靜內向,但在時鐘專業上相當專門。經營骨董店,專賣骨董時鐘,也負責讓堡內鐘樓準時報時。


[size=-1]▼  王浩威 審訂序 一場隨時可能上演的戲劇
◎文/王浩威(作家•精神科醫師)
在一個專業場合裡,幾位同行談起多重人格障礙。九○年代,包括電影《驚悚》(Primal Fear)和小說《24個比利》,台灣的大眾文化又開始對這一種症狀感到莫名的興趣。通俗文化如此,但臨床如何呢?沒有人有確切的回答。 在過去,台灣的臨床工作裡,向來都可以看到許多解離(dissociation)相關的症狀,但偏向像附身、中邪、失魂落魄這一類的通俗描述,並沒有出現多重人格。 解離(dissociation)和轉化(conversion)是歇斯底里的兩大主要機制,都是人們在面臨無法應付的壓力時,不得不產生的症狀。轉化是壓力改變了身體,透過身體症狀的呈現,也就是說身體成為壓力的語言,或可以說是潛意識寫在身體上的語言(大部分不可說的壓力來自潛意識)。 至於解離,則是寫在人的意識狀態上的語言。可能是記憶的改變,可能是對自己或周圍環境感知的扭曲,可能只是隱藏的好記憶重新返回,也可能是失神般的消失片刻。附身、中邪、失憶等是解離的種種面貌,多重人格也是解離的一種。只不過,前者顯得十分古老而過時,後者則是時髦多了。 台灣什麼時候開始有多重人格呢?這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問題,二○○四或○五年左右,台灣開始有第一篇個案報告;這同時,許多同行也在私下或公開地談起他們陸續開始接到的多重人格障礙個案。雖然總數不多,但因為大家過去在診間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忽然之間,教科書上遙遠的個案跑出來,總是有些遲疑的。 在幾次場合裡,我一直認為台灣社會跟日本等社會一樣,都是不全然西方化的現代社會,也就不是有西方那種清楚面目的自我(self)或認同(identity),多重人格也就遲遲不見出現。但這傾向(西方化或個人主義化)將逐漸加強,這類的個案也就會愈來愈多。 這是涉及症狀型塑(pathoplastic)有關的歷史條件。就像十九世紀,以十分戲劇性的身體轉化症狀為主的那一種歇斯底里,出現在佛洛依德還是學生的那個時代的講堂裡,到了二十世紀就迅速消失。症狀可能型塑出新的面貌,也可能隨時消失。 這些年來,除了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在台灣的著痕愈來愈深,每個人在正常或在疾病上都有某一程度的影響外,家庭結構的不穩定更加重了童年創傷的機會。這是西方在討論解離症狀的最主要原因之一。而在台灣,在新聞裡也愈來愈容易發現。也許,台灣童年創傷的機會增加,也是現在臨床上多重人格的症狀容易發現的原因。 在這一本回憶錄裡,作者安熙龍描述了自己多重人格的過程。跟過去西方的許多多重人格通俗文本最大的不同是:過去的作者/讀者,因為自稱有這一疾病,而贏得眾人的關注或名聲;但安熙龍本身卻不同。他原本就是一位活躍於華府社團、活躍於亞洲事務,原本就享有盛名的所謂「名流」。 多重人格患者的現身說法,因為或多或少有招喚注意(attention-calling)之嫌,往往被懷疑其中的疾病和表演的關係。但以安熙龍的地位,這樣的「表演」,恐怕只是減少他在傳統社會的影響力而非增加。因此,他的現身說法,顯得特別重要。 安熙龍,一位白人世家子弟,一位持續有顯赫成就的男性,卻也是一位多重人格障礙者。這樣的組合,顛覆了世俗對多重人格的看法。 在我自己的專業生涯裡,只有在近三年遇到了兩個多重人格的個案。當面臨相同面貌卻不同「身分」的個案時,往往陷入混亂的狀態。在安熙龍的治療中,他的醫師史密斯所寫的處理原則(也就是文本最後附文所說明的),其實是大部分專業書籍都有提到的。只是,當他面對安熙龍的不同身分時,彷如在做一群外表長得一模一樣的不同個案,又如何在腦海裡保持每一個人歷史的獨立和清晰呢? 面對一種新疾病的治療者,可能有這種基本的歷史、記憶和遭遇的問題,而非學理的;就像我們社會面臨別的社會所熟悉而自己卻陌生的現象,恐怕也是要回到臨床的現場吧。 安熙龍的《十一個我與城堡》像一場遙遠的戲劇,卻是隨時可能出現在我們之間。

[size=-1]▼  導言 在這六十幾年的人生裡,我常覺得自己跟童謠裡那位有著人類五官和手腳、從圍牆上摔下來的倒楣「蛋」漢普地─鄧普地(Humpty-Dumpty)同病相憐。小時候,我常翻閱童謠書,看著漢普地─鄧普地得意洋洋地坐在牆頭上,全無煩惱,胖短腿打扮得好像要去參加十九世紀倫敦的男仕俱樂部似的。只有一張插圖,是「墜地前」的模樣,至於漢普地─鄧普地啪地一聲掉落熙來攘往的馬路是什麼下場,就留待讀者去想像了。這故事也許是在取笑自命不凡的英國商人,也有可能是要提醒我們謹記「驕者必敗」的聖經箴言。 引起我注意的不是「墜地前」那幅歡樂的圖像,而是想像著墜地的可怕後果:蛋黃摔爛,蛋白慢慢暈開,蛋殼碎片四散。雖然極不可能,但我總不免心想,「國王的人馬」也許可以找到方法將漢普地─鄧普地「合體復原」。 我可是很認真的。我長考久思,琢磨究竟該怎麼辦。畢竟,我知道各位其實並不需要蛋黃和蛋白。我見過復活節「吹蛋」。難道沒有辦法把蛋殼碎片黏起來,讓漢普地─鄧普地還陽重生? 現在,我終於瞭解,何以漢普地─鄧普地多年前便引起我的注意。多重人格障礙(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 MPD)或許可稱為「漢普地─鄧普地症」,但今天的精神醫學家稱之為「解離性身分障礙」(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 DID)。我一直到一九九○年,經傑出精神科醫師史密斯診斷,才得知自己患了多重人格障礙症。自此之後,我又見過好幾位解離症專家,主要都做多重人格患者個案研究訪談。但我要強調的是,我既不是多重人格症專家,也不是什麼精神科醫師。我對這種障礙的瞭解來自個人親身經驗、診斷後涉獵幾本專書,以及史密斯醫師的見解。 我名叫羅伯,是各位會在本書中見到的十一個人格之一。有時候,這十一種人格都以某一個人的一部分呈現,此人的正式名號叫羅伯.布隆利.安熙龍(Robert Bromley Oxnam)。表面上,「安熙龍」是中國和亞洲問題專家、以中國為背景的小說與非小說類作家、曾任「亞洲協會」(Asia Society)會長,是亞洲歷史暨當代事務教授,表現相當不錯。 但這不是重點。我得把話說清楚,這不是「安熙龍」的自傳。這本書很少著墨於專業生活、家庭關係、人際關係、榮辱成敗等「外界」事物。我們這本書不是為了揭露「誰對誰做了什麼事」,而是要傳達我們跟多重人格為伍的內在經驗—出人意表的發現、漫長艱辛的治療和終生的因應對抗。 對多重人格者而言,「我」、「我們」之類的人稱代名詞往往混淆不清。別忘了我跟各位說過,原本有十一種人格,但現在我可以很自豪地說,我們已透過「整合」過程降為三種人格。剩下的三個人羅伯、巴比和汪黛共同決定寫這本書,而且,我們三人還對寫作方式訂下明確的規則。 由於我最是直言無諱,所以由我擔任「敘述者」,但千萬別因此認為巴比或汪黛就無能為力。正好相反,各位將會發現,他們都是很強勢的人格。我們確實達成共識,要精確地描述我們內在的分裂實體,讓十一種人格都能一一發言。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這本書代表十一份自傳,但同時也設法掌握多重人格障礙者常見的內心獨白和對話;多重人格者的內心世界充滿爭吵與權力鬥爭,而且往往是為了哪一種人格應該對外當家作主而吵鬧不休。由於十一種人格都跟史密斯醫師溝通過,是以本書也顯示多重人格障礙者的療程是何等複雜。 巴比和汪黛第一次逼我訴說原委的時候,我可是滿心不願意。試想,要向外面盡是未曾經歷過極端解離的人,訴說十一種人格這六十年來的經歷,會是多麼困難的任務。汪黛情意拳拳地懇託我:「我們沒有一個是作家,這則十一個人格追求一個靈魂的故事又非說不可。」不過,我覺得,讓我回心轉意的還是淘氣鬼巴比。「羅伯,你真是杞人憂天,」巴比笑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你不妨這麼想,就當自己是探索我們內心宇宙最深處的『企業號』星艦嚮導好了。」 於是,我們—巴比、汪黛和羅伯—決定不要把這本書的重心放在距我們很多人相當遙遠的「外在世界」,而是專注於我們嚴重解離的「內心世界」。我們只是要探究我們所占的多重人格者的內在心靈;外面的人不論存歿,我們都無意破壞或保護任何人的名譽。 但讀者怎麼可能相信這種故事呢?我們著實為這問題煩惱好一陣子。我們保證會讓每一種人格發言,盡可能把故事說得精確些。我們很仔細地以史密斯醫師漫長療程中的紀錄與記憶跟我們自己的回憶相互佐證。此外,我們也將自己的記憶跟幾位見證我們多重人格的至親好友的記憶交叉印證。最後,我們自認已全力以赴,至於可信度如何,則留待各位讀者做最後判斷。 倘若這本書引發更多問題,只要結尾時的問題比開端更深入,我們就會認為是本書的一大成就。的確,我們希望各位讀者不斷針對我們和我們的故事,也針對你們自己及你我所生活的社會提出問題。 這七年來,我羅伯,已將濃縮版的故事私下告訴某些人或小團體,人數約在一百人左右。除了極少數例外,一般反應大致是聚精會神,在我描述各種人格或內在情境時不住頷首稱是。 我一問起他們為什麼反應如此強烈,答案幾乎是千篇一律。「我頷首稱是,只因為我感同深受。別誤會,我可沒有多重人格障礙,但我真的可以跟內心的不同人物說話。跟多重人格者不同的是,我內心的人物之間沒有記憶壁障(memory block)。但在不同時間、不同場合跟不同人相處時,我的表現也會截然不同。」另一人則詳加解釋:「每當要做重大決定時,我總會召開一個內心委員會,讓每一部分都能表達意見,如此我便可知道我自己是全心全意支持這個決定。」 我逐漸覺得,很多人,可能是所有的人,內心都有「多重人物」。我所認識的每個人都說,在不同的地方跟不同的人在一起,感覺和表現都有所不同。很多人都提到不同的「角色」或「面具」,顯示我的經驗可能只是極端誇張地呈現出正常人的行為而已。 「正常多重性」跟多重人格之間最大的差異也許是,大多數人都會記得在這些人物間轉換的經歷;相形之下,多重人格障礙的特徵則是,有個無可通融的壁壘阻隔此種記憶,除非以治療加以瓦解。正常人即便內心有「多重人物」,也不會遭受「多重身分認同」之苦。就這個意義上來說,「解離性身分障礙」這個新名詞,或許更能說明通稱為「多重人格障礙」的狀態。 所以,我雖然承認自己的病例極為罕見,但多重架構可能烙印在所有人心中,本書若能對瞭解所謂的「正常人類行為」稍有助益,那麼,我(和我們)會覺得很欣慰,老實說,甚至有點如釋重負之感。 對於同樣有受虐和解離經驗的人,我希望這則故事有點特別的迴響。對我而言,最苦的不是嚴重創傷,而是一輩子在找尋真相、瞭解往事對我心理的破壞性影響,以及設法以希望和愛重建自己人生(這是最困難的部分)。我內在的人格都出面跟其他在人生中面臨相同挑戰的外界人物接觸。 至於多重人格觀點對外面的人的生活有什麼幫助,我們在裡面的人很難置喙。我們跟史密斯醫師不一樣,沒有一個人是專業的精神科醫師,而且我們都忙著想辦法把漢普地—鄧普地兜攏回去,無法專注於這類外界問題。
譯註
吹蛋:用針將蛋兩頭刺洞,再以針攪散蛋黃,然後用力對孔吹氣,將蛋黃與蛋白吹光,只剩空空如也的蛋殼。


[size=-1]▼  書摘:人世生活 城堡藏身 我告訴他,堡內很大,但由於窗戶很小,所以裡面也很暗。
01.鮑伯:「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真人』。」
一九九○年一個淒冷陰霾的午後,我開著黑色本田轎車經過紐約市北面蛛網狀的高速公路,渾然不知這一天將會永遠改變我的人生。我滿心害怕、晦暗、怒火一觸即發,痛恨著待會兒就要和精神科醫師見面。七個月前,我初遇史密斯醫師的時候,真的很希望他可以治癒我沮喪與生氣惡性循環的毛病,但經過六個月療程和一個月勒戒之後,現在我反而覺得比以前更糟。該是跟史密斯醫師拆夥的時候了。 不過,我也知道跟史密斯醫師斷絕關係乃是一大挑戰。他真的是個很關心同行的人,專業而平易近人,很難讓人不喜歡。他的工作地點位在一幢樸實無華的現代建築內一間簡樸的辦公室,絕不是那種拿患者的錢來支付日常開支的醫師。他穿著鈕扣領襯衫、樸素領帶、運動外套,一身裝扮專業而不失輕鬆,不致給人威嚴赫赫的印象。而且,他跟我見過的治療師最不同的是,我們的會面一直是在輕鬆親切的方式下進行:他帶著銳利專注的眼神傾聽,讓我暢所欲言,然後提出適切的建議,而不是盡說些「心理囈語」。 我決定開門見山。「哈囉,」我盡量以冷淡的口吻說道:「我們得談談。」 「沒問題,鮑伯(Bob,即羅伯的暱稱),」他平靜地說:「有什麼事嗎?」 我閉上眼睛一會兒,讓澎湃的沮喪感在內心蓄積,然後忿忿地瞅著他。我說:「我對復建這回事可是很用心的。我每天參加戒酒會,每星期給你看診兩次。我知道戒酒對我有好處,但生活其他層面都跟以前一樣。不,是每況愈下。我討厭自己的生活。我討厭自己。」 我陡然覺得臉上略有暖意,於是眨眨眼,然後望著他。 「鮑伯,時間到了。」史密斯淡淡說道。 「時間到了?」我叫道:「我才剛到呀。」 「不,」他看看手錶,搖頭說道。「已經五十分鐘了。你都不記得嗎?」 「我都記得。我剛剛跟你說,這些療程對我好像沒什麼用。」 史密斯頓了一下,措辭用句極為小心。「你可認識一位很生氣的男孩叫『湯米』?」 「不認識,」我愕然說道:「我有位表弟叫湯米,但已經二十年沒見過面……」 「不。」他打斷我的話。「這位湯米不是你表弟。我這五十分鐘都在跟這位湯米聊天。他滿心憤怒,而且他就在你心裡。」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不,不是開玩笑。這麼著,我得花點時間想想今天的事。別擔心,明天我會安排個緊急會診,我們屆時再談。」 羅伯
我是羅伯。今天內在和外在強烈可見的唯一人格就是我。我自己稱這種多重人格的角色為「顯性人格」(dominant personality)。十五年前,我很少拋頭露面,當時的我或許可以稱為「隱性人格」(recessive personality)。我如何從「隱性」過渡到「顯性」正是這則故事的關鍵;稍安勿躁,各位稍後自會更加瞭解我。 由於各位將會見到曾經在周遭漫遊的十一種人格,本書前半段著實是有點複雜;別擔心,各位用不著全記住他們,何況這問題到本書後半段便迎刃而解。各位也許會覺得奇怪,若不是「羅伯」,那麼,一九八○年代及之前的顯性人格又是誰呢?他的名字叫「鮑伯」,鮑伯的顯性地位從一九六○年代初期到九○年代初期,已幾近於長期支配。既然「羅伯.布隆利.安熙龍」出生於一九四二年,各位便可得知,青年到中年時期都是由「鮑伯」在掌權。 鮑伯雖在多重人格中當了三十年的顯性人格,但直到一九九○年他支配的最後一年,絲毫沒有跡象顯示他受到多重人格障礙影響。在那決定性的時刻,鮑伯第一次聽到自己內心還有個「很生氣的男孩湯米」。各位也許要問,多重人格者怎麼可能一輩子都不曉得?而且,就算他自己不曉得,難道身旁的人也看不出來嗎? 對局外人來說,這是多重人格障礙最讓人困惑的一面。多重人格雖是極度障礙的疾患,卻可以行之數十年,患者、家人和至交,乃至訓練有素的治療師都絲毫不覺。解釋之一是,這正是多重人格障礙的特質:一個解離性的個體壓抑著一個可怕的內心祕密,而多重人格障礙就是靠著不為人知而茁壯。多重人格的個體已經變得很擅於隱藏自己,不自覺地就變成不為人知的隱身專家。這解釋有一部分根源於外在觀察的人:多重人格障礙者常以別種行為彰顯自己,而且往往是某種癮頭或情緒爆發,而這些又常被誤認為是「真正問題」所在。 其實,鮑伯非但沒有自視為「羅伯.布隆利.安熙龍」內心的顯性人格,反而把自己當做是一個完整的人。他認為「鮑伯」只是一個名叫「鮑伯.安熙龍」、「羅伯.安熙龍」或「羅伯.布隆利.安熙龍博士」的人的綽號而已。 鮑伯
感覺很奇怪。這是十幾年來我第一次直接跟外面的人說話,不免感到忸怩不安,舌頭打結。我原本以為在大庭廣眾之下講話很容易,而且是聽眾愈多愈能口若懸河。我是靠電視工作餬口的。我主持過《亞洲:全人類的一半》(Asia: Half the Human Race)電視系列節目。個人忝為中國史和當代事務專家,每逢中國新聞火紅的時候,我往往是《今日》節目的來賓,與主持人波麗(Jane Pauley)和…… 抱歉。我還是很愛攀關係套近乎。但我已提到了重點。我疏於練習,要跟各位說話還真是緊張。現在是羅伯在介紹我嗎?我原本是負責介紹的人,早在還沒人知道羅伯這號人物之前,一直都是我在介紹。 以前我在外面他在裡面的時候,羅伯總愛批評我。各位可能不會相信他是怎麼說我的。他的心眼真的好壞。讓我想想我還記得否。「名片架先生和簡歷表先生」、「願以一哩價值換取一吋野心」。然而,正如各位即將發現的,羅伯在一九九○年下半年突然變了調,開始說我好話。 知道我怎麼會緊張兮兮嗎?想知道誰是那個「大墜地」的倒楣蛋嗎?各位猜對了。是我鮑伯,你們的漢普地—鄧普地。許久以來,我一直認為自己是顆完整的蛋,但從我得知多重人格障礙的那一刻起,這顆蛋便濺得人行道上到處都是。 儘管我對自己智力的自我形象不高,威廉斯學院多樣的課程和閱讀倒是讓我找到新的喜悅。威廉斯是卓越的教育大學,英文系和歷史系有很多才氣縱橫的教授,我就是在魏特(Bob Waite)、巴赫曼(Dudley Bahlman)、柏思特(Russ Bostert)與布列塞斯(Chris Breiseth)等名教授指導下,學到分析性的思考和條理清晰的寫作風格。讀到柏拉圖、康德、田立克、伊里亞德、昆拉德和沙特,使我大開眼界,從而開始參與課堂討論;準備論文也多了點創意,少了些匠氣。 我從威廉斯直升耶魯大學研究所,專攻亞洲研究。我想,繼續走上枯燥的學術工作乃是命中注定,但為什麼會選亞洲研究呢?很遺憾,威廉斯學院跟當時大多數的文理學院一樣,除了葛林開了亞洲政治的課之外,有關亞太國家的相關課程並不多。我只看過三本有關中國和日本的讀物,童年時期唯一接觸到的亞洲事物,不過是聽過幾則故事,見過幾件祖父到日本、中國和印度旅遊帶回來的藝品。 我只是隱隱覺得,中國有偉大的歷史和卓越的文化傳統,也許有一天會成為比較正面的力量。這在當年可說是相當激進的想法:在大多數人眼中,狠毒的「赤色中國」仍然不脫韓戰和冷戰時代的冷酷印象。沒錯,老爸也催我考慮研究國際問題。他還告訴我一則廣為人知的笑話:「樂觀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有何差別?」答案:「樂觀主義者研究俄羅斯,悲觀主義者研究中國。」我這位樂觀主義的父親已經在學俄文,於是我(不是悲觀主義者,但或許可說是審慎的樂觀主義者)便選擇了中文。 儘管心理有問題,我仍自認在專業工作上很專心,表現也頗為不俗。但我內心卻是以驚人的速度崩解。我身為亞洲協會會長,常因「代表目的」(通常是募款之類)出席晚宴酒會,很少喝酒過量,但一回到家裡卻是不喝到人事不省不罷手。到後來,我每晚的酒精消耗量竟高到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夸特之間。我開始多買些酒藏起來,免得周遭的人知道酒被喝掉了多少。 到了一九八○年代末葉,由於情況愈發惡化,妻子同意和我分居,我則搬進紐約市一間公寓,每星期至少有兩、三次沉溺於「癮君子儀式」。這儀式包括好幾個特殊要素:兩包香菸、波蘭香腸、一加侖冰淇淋、一包兩磅裝的花生米、一瓶威士忌和一捲情色影片。事後回想起來,這一切似乎古怪至極,但當時的感覺卻是忙碌一天後正當的發洩。但我白天會大量攝取咖啡因(咖啡和健怡可樂)保持清醒,足以執行應做的工作。 開始有人告訴我說,我常會自言自語。有一回,有位上班中的同仁問我:「我沒聽錯吧?你說『鮑伯累了,他筋疲力竭了』?你是在自言自語嗎?」我不記得自己怎麼回答。我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一九八九年底,有位家人被我無法自制的行為嚇壞,終於鼓起勇氣面對我,開始「介入」。「我跟醫生談過,他說你的毛病聽起來像是酗酒過度,說你應該去看看史密斯醫師。他還說,你能否保住一命就在此一舉。別多問,照他的話去做就對了。」 (以上節錄自《11個我與城堡》)

[size=-1]▼  書摘:城堡是真 人世不真 若是我所料不錯,我得做個大抉擇,一個重大的決定。
04.羅比:「我是祕密武器,千萬要保密。」
時間是一九九○年晚秋,鮑伯已經忍受好幾個月的密集療程(每星期兩、三次)。從亞洲歸來後,治療步調突然加快。史密斯醫師和鮑伯原以為人丁稀少的城堡裡,突然眾聲嘈雜,擠滿新出現的人格。 在鮑伯返國後的第一次療程中,史密斯醫師碰到一個極不相同的人格。這個新人物兩手環抱、一臉得意的笑容、目光銳利審視著精神科醫師,一副超自信的樣子。他顯然不是那位靦腆的小鮑伯,也不是憤怒少年湯米。這位是個心志堅定的成年人,顯然長於談判,看來倒像是曼哈頓鑽石街的商家。 羅比
「你自個兒想罷,史密提(Smitty,史密斯的暱稱),你很聰明的嘛。」 看得出來,這位精神科醫師不想錯失一著。「讓我想想。我沒見過你,對吧?」 「表現甲上,史密提。」 「唔,我僅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只有一位。你是羅比?」 「優等生。我不覺得意外,因為我一直在觀察你。你裝得溫柔敦厚的樣子,其實卻是瘋病醫生裡的克拉克.肯特(Clark Kent,即「超人」以記者面貌出現時的名字)。好罷,史密提,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得看是什麼交易。」 「是這樣子的,你想知道為什麼一個瘋子還能有此成就,要是我告訴你答案,下星期鮑伯能不能免掉三天工作呢?他有時間,目前需要的是休息。」 「好,就這麼說定了。只要鮑伯繼續療程。」 「果然很會討價還價。好罷,拿出你的筆記本。要是我說得太快請說一聲。」 這肯定會很有趣,我雖沒說過故事,但一本帳已全在我腦海裡。我一口氣也沒停便開口告訴他,是真的,我羅比從小學到大學一年級,的確是爸媽的「最愛」。為什麼?答案很簡單。「我在很多方面都是最行的:筆記記得最快、背書速度最快、論文也寫得最快。交代我的工作,我總能準時完成,而且都做得很好。」 我告訴史密斯,我有辦法長時間夜以繼日地工作。此外,我還讓他知道我有「心理時鐘」。高中同學總是搞不懂,為什麼我腦筋一轉就知道時間。怎麼辦到的?很簡單。我只要留心聽每隔十五分鐘敲一次的「城堡」塔樓鐘聲,其他的就容易了。 「我打賭你一定沒聽說過勞倫斯。」我不經意地對史密斯說道,他果然搖搖頭。「他也在裡面。他經營骨董店,專賣骨董時鐘,也負責讓堡內鐘樓準時報時。」史密斯醫師許久之後才見到他口中那位「安靜內向,但在時鐘專業上相當專門」的勞倫斯。勞倫斯是我們諸多人格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史密斯只見過他一次。 「可是,」史密斯狐疑道:「誰給你工作?誰在負責?」 「簡單,」我答道:「有時是老師,不然就是箭術教練。爸媽也常交辦。」 「可是,難道你不累嗎?」 「當然累嘍。工作一做完,我可累癱了,通常一累就是好幾天。」我告訴他,我的小房間就在客廳上方,循客廳的旋梯或守衛走道的邊門都可以到,「房間有點像是中世紀學者的斗室」,以懸吊式的煤油燈照明,一桌、一椅、一張草蓆小床,一疊疊書本和論文堆得半天高。我把論文堆在門邊,以免堡內發生什麼事分了我的神。鄰室一直沒人住,裡頭擺的是好幾箱「已完成的計畫」。 「沒那麼複雜吧,嗯?」我嘻然而笑,很快地做了結論。「成功是規畫跟努力的結果。我就是這麼做。」 「請教一下,」史密斯問道:「怎麼今天顯性的不是你,而是鮑伯呢?」 我的笑容倏然消失。「我被革職了。唔,也不算真的革職,是降職。」 我解釋了一下一九六一年在威廉斯學院發生的事。規畫大二課程時,我選了一門公開演講的課,前兩週由教授傳授「如何成為出色的公開演講者」訣竅,接著每堂課都要由學生發表簡短的演講稿,再由教授和同學公開講評。 我慌了手腳。我是做研究的,不是演講的,更不曾在大庭廣眾下說話。我以為,這門課是要教我們如何公開演講,不是逼我們去演講。我嚇得要死。所以,學到演講術的訣竅之後,我就退選這門課。我一跟老爸提起,他可氣壞了。「你必須成為優秀的演講者。這很要緊,像你爺爺,他就是個了不起的演說家。」 「我沒哭,而且我從來不哭,但我很傷心。就在這時候,堡裡出現另一個人。這個人可以在大庭廣眾下做很多事,譬如演講、開會、教書、上電視等等。」 「這人是鮑伯嗎?」 「沒錯。他變成老大。謝天謝地。老爸雖然仍叫我羅比或羅布,但鮑伯突然間變成管事的。」 「那你要做什麼呢?」 「我做什麼?我還是老樣子,鮑伯是新老大,他需要什麼我就做什麼。筆記,是有史以來打得最好的筆記;背誦,背了幾千個中文字。論文研究、教學大綱。鮑伯要什麼有什麼,一直到今天還是一樣。」 「可是他已累垮了。」 「史密提,」我驚恐地說:「我很擔心鮑伯。他油盡燈枯了,現在好像什麼都不管了。我很高興你答應讓他休三天假,但這還不夠。」 「羅比,」史密斯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也許我們可以合作讓鮑伯脫困。我需要你全力相助。同意嗎?」 「同意,」我微笑頷首。我看得出來,史密斯不怎麼喜歡我。我不在乎。茲事體大,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鮑伯
我依舊全然不知別的人格發生什麼事。史密斯利用最後十分鐘,簡單說明他和羅比之間的對話。「我認為這極為重要。」他在我告辭的時候說道。 極為重要?這是最驚人的洞悉,直探內心深處,由此不僅可以解釋成功故事背後的工作狂因素,也讓我明白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好像是騙子似的。難搞的前置作業全由羅比一手包辦,不是我。羅比已揭露,為什麼我直到一九六一年大二那年才投入課堂討論,大四之後和研究所時期才發表演講。 我,鮑伯,可以說是在一九六一年開始負責發展成功必備的專業技術,完全卸下乏味的內容研究(content research)工作,從而致力於學習如何在公開場合講話、主持會議、進行快速的分析、流暢地寫作、做電視專訪。我可以培養自己成為領袖群倫的人物。羅比是忠心耿耿的助手,在我心裡,我倆的關係可說是唇齒相依,只是我一直不曉得罷了。 我接著所做的事,聽起來必定有點瘋狂。然而,回頭一想,當時哪一件事不像是《陰陽魔界》(The Twilight Zone)的場景一樣。當晚躺在床上的時候,我試著向羅比傳達無言的想法。我真不敢相信都是你在暗中相助。你是我們的祕密武器。你值得好好表揚一番,孰知你反而降了級,我真的很抱歉。我要說的是,感激不盡。 我並沒有聽到什麼迴響,只覺心裡綻出一抹溫煦的笑容,眼淚潸潸而下。天哪,真的有效。我已觸及隱密的內我部分、一個我完全不知它存在的人格。經過多年起伏、令人困惑的苦惱,以及莫名其妙地揭露多重人格幾個月之後,我突然感到一絲絲希望。 你可知道,我默默地對羅比說,我現在更需要你的幫助。幫助我。幫助史密斯醫師。 我雖沒聽到什麼,但可以感覺到內心的回答。沒問題,就這麼說定了。 在那當下,我驀地領會史密斯以前所說的話。羅比不是抽象的「另我」;他是很真實的獨特人格,是構成人類存在成分中極為關鍵的部分。雖然當時我並不完全瞭解,但我與羅比無言溝通的時刻,其實是邁向遙遠的整合目標的一大步。即便是最好的精神科醫師(史密斯當之無愧),也只能指點迷津;將各片段兜攏回來的挑戰,主要落在我跟我心裡的人身上。 05.羅伯:「價值觀最重要,但有誰聽呢?」 我知道,各位看到這裡可能會覺得有點詭異,因為從一開始你們所聽到的都是我羅伯在說話。但別忘了,我是 MPD療程裡一個大器晚成的人格。我在一九九○年代初期之前一直都是「隱性人格」(只在內心活躍,從外面看不見)。 事實上,各位對我幾乎是毫無所知。一九九○年代末期之前,史密斯醫師和鮑伯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深居堡內,坐擁書城,未曾拋頭露面。有天晚上,在史密斯醫師的史卡岱爾診療室裡,情況全變了。史密斯醫師首先注意到的是我的穿著和舉止。 我走出密室,連鮑伯也不曉得。我記得自己為這次會面更加仔細打扮,想要給人一種深思而又率性的「專家」印象。於是,我穿起藍色鈕扣領襯衫、灰色寬鬆毛衣、乾淨的舊丹寧褲和舊皮鞋。我照一下鏡子。是的,我忖道,他會看到鮑伯內心「真正的我」,是個神色相當輕鬆、深褐色頭髮夾雜灰髮的中年男子。當然,他也會捕捉到我若干老態,如臉上難掩的皺紋,身形微佝,使得身高六呎四的我少了幾分威嚴。最起碼,我希望他知道,隨興穿著最自在,我就是不喜歡西裝領帶。其實,這種著裝儀式似乎緩和了我初次和史密斯醫師見面的緊張期待感。 史密斯拚命想猜出今晚坐在椅上的是什麼人,看在我眼中不免覺得有趣。倒不是我假惺惺,而是瞧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又盯著我臉孔,拚命想找出蛛絲馬跡,著實有趣。我雖聽了好幾個月的療程,但自己坐上這張「電椅」的感覺卻又大不相同。 史密斯仔細打量我,想猜出我的身分。「但願我不致冒犯到你,但我實在拿不定你到底是誰。」精神科醫師小心翼翼地說:「你年紀太大,不可能是小鮑伯;太冷靜,不像是湯米;太輕鬆,不可能是羅比。我現在要猜嘍。我認為你是別人,對不對?」 「很對,」我答道:「要弄清楚我們想必很不容易。」 「可不是嗎,」史密斯搖頭說道:「好多不同的面貌,而且每一個都想在對話中冒出頭來。」 「我完全瞭解你的感受,」我心有戚戚焉地答道:「堡裡的情形也很麻煩。舉例來說,你跟鮑伯、湯米、小鮑伯、羅比的交談我都知道,全瞞不了我,但在堡裡就像是蜂窩似的,充斥各種想法、感受、記憶、對話、祕密,我也不敢說自己完全清楚。」 「抱歉,」史密斯插口道:「很高興跟你談話,但不知……」 「喔,真是的。」我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我還沒自我介紹哪,真是失禮。我叫羅伯。這是我一出生就取的名字。」 「這麼說你是最早的那個嘍?你是第一人格?由最早那個嬰兒出來的成人?」 我揉揉腦袋。這件事總是令我大惑不解。「我也不太肯定。在我的記憶裡,頭幾年十分模糊,雖然有辦法查個清楚,但我始終不敢一試。」 「怎麼會呢?你可以幫我查查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雙手環抱胸前,帶著略見嚴厲的神色看了史密斯一眼。「你是精神科醫師,難道還要我告訴你稍安勿躁嗎?老實說,你要追查的事目前還遙不可及。而且,我不妨跟你說,」我身體前傾,輕聲說道:「這可是很危險的事,稍有失誤便永遠得不到正確的答案,對我們這些住在堡裡的人也多有害處。」 「我瞭解,」史密斯肅然說道:「我能指望你的協助嗎?」 「這麼著,我會全力幫忙。」我答道:「但我不是羅比,我不跟你談交易。我覺得有助益就會告訴你,但唯有我覺得有所幫助的才會說。」 「我可以請問總共有多少人格嗎?」 我開始扳手指。「讓我想想,你是說目前嗎?你有所不知,有時數目會變。目前我們一共有十一個人。」 「十一個?我才見過四位,也就是湯米、小鮑伯、羅比和你,對嗎?」 「錯了,你漏掉一個。你漏掉鮑伯。他雖然在外拋頭露面,我們也把他視為城堡組織的一份子。所以,你見過的連一半也不到,嗯?」 史密斯搖搖頭。「不只是人數問題,奧妙在於找出你們之間的互動方式,以及為什麼有些人格根本沒有互動。舉例來說,理出鮑伯和羅比之間的關聯,就是一大突破。我說啊,你跟鮑伯又是什麼情況呢?」 「我跟鮑伯?」我嘆口氣。「這可不是什麼賞心樂事。」 「怎麼說?」 「唔,我跟羅比不同的是,我跟鮑伯沒有太多的直接接觸。我不妨告訴你一件跟城堡有關的事。羅比的書房離通往外牆的鐵欄杆走道只有幾步之遙,鮑伯就在那裡將研究運用在他的公眾生活中。他們倆有絕佳的直接聯繫,我就困難多了。我的座椅位在全堡正中央,要穿過大石砌成的地板、爬上旋梯,還得等候羅比與鮑伯活動的空檔,實在很痛苦。鮑伯通常都很忙,沒時間吸收別的想法。我根本不知道什麼能被接受,當然,鮑伯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除非你在我們這次對話後跟他說。」 「的確是很讓人灰心。」 「灰心?是令人懊惱才對。我有很多想法,卻很少能夠傳達出去。這種情形已持續了好幾十年,最近這十年更是每況愈下。目前的情況很糟。」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太使得上力。」我揉揉太陽穴,想要舒緩些痛楚。「我只是個受挫的涉獵者。」我簡短地跟史密斯提到我「大起大落的人生」:雖有波瀾萬丈的時候,但波谷低潮的時期更長。「我是講究價值觀的人,大義攸關的時候我最開心。」我跟史密斯提到反越戰活動、中國委員會全盛時期、倡言反對天安門大屠殺等事跡。(以上節錄自《11個我與城堡》)


王浩威 審訂序導言住在心中城堡內外的11個「我」書摘:人世生活 城堡藏身書摘:城堡是真 人世不真後記─認識DID治療:安熙龍病例 文/史密斯醫學博士


後記─認識DID治療:安熙龍病例 文/史密斯醫學博士 湯米第一次露面的時候,我已跟鮑伯合作了六個星期之久。我從以前的經驗立即得知,眼前這個人的顯著變化唯有多重人格者才會有這種情形。回想起當時鮑伯因酒精成癮來請我幫忙,不料卻找到一個有處理多重人格經驗的人,說來也真是無巧不成書。縱使不是大部分,MPD患者肯定有許多是誤診多年後才真相大白。 我雖不像治療過很多 DID患者的柯魯夫特(Richard Kluft),也不以 DID專家自詡,實則過去幾年我一直跟我第一位多重人格患者密切合作。她在一九七七年進入我的生活時,《茜碧兒》雖已問世,但在 DID治療上的專業文獻仍付諸闕如;我雖聽過這種情況,但未曾見過實例,連單一的解離性人格病例也沒見過。在合作過程中,患者跟我共同學習如何治療創傷性傷口。我們面對最可怕的童年遭遇,得知她每一個人格的生存作用,以及他們如何演變而成。我們必須學習處理往往與治療衝突、甚至背道而馳的多重日程。這位患者在很多方面幫助我成為治療師和成熟的人。她讓我明白,多重人格者具有特殊「雷達」,可以深入別人的情緒,也包括治療師在內。這話很有道理,因為她的性命能否得保,就全看她判斷施虐者的情緒而定,即便我想對她虛偽作假(實際上並沒有),她也一眼就能看穿。所以,我感到害怕或怨憎的時候,馬上就會被看出來。我由此學到了,唯一能幫助她的辦法,就是誠懇相待,盡量保持自己的本色。此外,我也學到了,人性,即便是我最覺得不好意思的脆弱,其實都是可以原諒的。 所以,鮑伯一露出多重人格,我就知道自己想要跟他合作。我雖擔心他可能會找比較有經驗的人治療,但總覺得還是得努力一試。他決定留下來,我當然很高興。MPD的情況雖然嚴重,治療也很辛苦,一般來說結果卻是不錯的。這種正面的看法也許正顯示,多重人格性在保護個人不受過度的創傷性傷害上是何等的成功。此外,治癒前的認知和接納雖失之極端,卻都在人類可能性的範圍之內,因此預後情況大致也頗為良好。 多重人格概論 多重人格是兒童面對不人道虐待最有效和最自然的反應方式,不應視為爭議問題,更不應該成為煽情的話題。多重人格由一般的人類經驗所構成,因環境而趨於極端。 開始跟正式診斷為 MPD(多重人格障礙)者合作之後,個人比較中意這個名詞,因為它比目前流行的 DID(解離性身分障礙)來得直接;後者雖然比較正確,但似乎太過抽象了。也許,最好是就用「多重人格」這個形容詞,不必再弄什麼正式名詞,戴上文藝的大帽子。鮑伯和我由於習慣使然,通常採用 MPD這個有點過時的簡稱,各位請多多包涵。 虐待的程度各有不同。首先是我們日常隨口提到的那一類,如操縱、叫囂、威脅、打人、控制、驚嚇、威嚇、脅迫等。這種方式的傷害是很可怕的經驗,對小孩子尤其嚴重,特別是沒有人可以確認他們的痛苦或幫他們的時候。這種經驗也許會讓人變得冷酷,且留下傷痕,但這或許只能說是「日常」生活不幸的一部分。 其次是新聞中出現的虐待。我們駭然發現,兒童極易遭受突如其來的暴力、強暴和私刑傷害。儘管如此,這仍然只是「日常」犯罪。 再來的虐待程度是大部分人都寧可不要知道的。這種虐待通常持續數年,或牽涉到受害者最親近的人。相關報導很少,少數起訴的案件中,被告人犯的模樣通常比受害者還要體面。我們看到失蹤兒童協尋海報上的孩子笑臉迎人,聽到很多有關兒童色情的報導,卻不瞭解這些兒童受脅迫或被利用的個人經驗。我們聽過兒童被性侵後遭殺害,但不願去想他們求死的願望成真前那幾個小時的情形。這些都是我們共同掩飾的不人道的例子。無視或掩飾最極端程度的無助與痛苦,乃是人之常情。我自己就從工作中發現,我往往會規避可怕的經驗不想去聽。在協助患者達到願意重述痛苦經驗之際,我也得提醒自己,茲事體大,我必須留在現場。 正如小孩子想要忘卻,社會否認虐待情事的歷史由來已久。根據心理分析學家鍾斯(Ernest Jones)自傳裡的說法,當初佛洛依德宣布歇斯底里是由性創傷所引起後,受到維也納同行「冰冷的待遇」,於是他過沒多久就絕口不提創傷。心理分析由此進入無知的黑暗期。一九七○年代初期,我尚在養成階段的標準教科書,由佛瑞曼和卡普蘭(Freedman and Kaplan)所編的精神醫學裡就說,亂倫現象極為「罕見」。不久之後的婦女運動提出真相,如吉光片羽般短暫出現在我們的集體意識裡。可悲的是,隨後的訴訟和管理介護卻再次鼓勵掩飾事實的作為。 依我之見,多重人格爭議其實跟此種疾患系出一源,也就是人類避不承認極度無助與痛苦的願望。有個組織倡言「偽記憶」(false memories),然則,既然我們每天都看到兒童慘事的報導,怎麼能說成人的類似經驗是自欺欺人呢?懷疑論者站在「一案不實,全部個案必然不真」的邏輯上,力稱多重人格根本不存在。 多重人格始於解離。我們提到浩劫後的成人「驚魂未定」時,其實就是指某種程度的解離狀態,也就是將感受與事實解而離之。創傷後的生存者常常想起自己解離的時刻。舉例來說,兒童受性侵的時候,兩眼直盯著天花板上的某一點,不多時便感到自己從天花板上往下瞧,彷彿底下受虐的是別人似的。 完全失憶的情況下,解離的範圍更廣,記憶和感受一併喪失。若將解離性失憶當成情緒創傷的斷電器,我們不免要問,到底是什麼創傷嚴重到要啟動失憶裝置?依我之見,最重要的因素是孤立無援,缺少一個可以吐露心聲的「安全的人」。遭逢壓力的時候對人際連結的需求,在人生很早期就已開始;我們在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會運用同理連結(empathic connection)的方法,緩和可怕和痛苦事件的衝擊。單是重新與別人連結的這個希望,也許就足以免於創傷衝擊。囚徒煞費苦心地用紙頭寫字或貼牆偷聽,無非是希望傳達自己的經驗。即便只有些微的機會讓他人得知,也足以強化我們因應和避免情緒性傷害的能力。 有位受酒鬼繼父虐待的六歲女童,靠著「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一絲希望,讓自己沒有被擊倒。她母親真的回來了,但小女孩馬上就發現,母親跟她一樣都無法抵擋施虐者。陡然明白自己的希望只是一場空之後,她做出一件六歲小孩不會做的事。她跑出家門,一個人在夜裡的街頭上晃蕩。數年後,她唯一記得的是車頭燈照得她張不開眼睛。孤立無援使得創傷性傷害更具破壞性,解離的可能性也更高。解離到底有多少是屬於天生的能力,有多少屬於在創傷境況下學到的技巧,目前並不清楚。不論兩者的比重如何,碰到情緒上無法抵禦的事情時,用解離方式把自己壓縮包裹起來可以減少傷害。 無法解離的創傷倖存者,往往會比能夠分裂的人承受更大的傷害,其中,對自我評價和安全感的傷害,尤其會影響到整個存在。相形之下,多重人格則往往有些部分可以完全免於創傷影響。歡樂無邪,又同時與受創最劇的人格並存的兒童大有人在。敏感、熱心和無邪的小鮑伯,就是以這種方式倖免於難。此外,凍結在兒童期某一年齡上,也是保持無邪的方法。跟巴比的情況一樣,另我可以將兒童期一直維持到治療提供足夠的安全感,創造出可以讓他們恢復成長與成熟的條件。 「多重人格」一詞,確實已指出此種障礙疾症最明顯的特徵,但也有誤置重點之虞。瞭解解離性身分障礙的關鍵,不是看多重人格,而是看人格之間的記憶壁障(memory barriers)。我們可以用兩種方式來描述一間房子:一是房間的集合體,一是牆壁的集合體。兩種說法都對,但房間構不成屋子,牆壁才行,房間是由牆壁組成的成品。初次碰到多重人格者的時候,我們眼前所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人格,就好比我們看到房間的時候,很容易忘記其實是有牆壁才有房間的存在。而創傷所造成的解離性記憶壁障,正如同這些牆壁。 記憶壁障固定和持續一段時間之後,不同的人格便各自發展出不同的經歷、價值觀、忠誠對象、所有物和人際關係。我們每個人都有幾個不同的自我,準此而言,多重人格並不稀奇,所不同的是,「單一人格」具有共同的意識和記憶。我們固然也有不同的自我面向或部分,但對自我身分的認知卻是一致的。 其實,非多重人格者在不同環境下的行為差異,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大。有位多重人格患者來電留言,沒料到是我親自接起電話。我的聲音跟她預期的並不相同。「哦,你是你的祕書罷,」她說。我這官腔官調的聲音和人格,確實跟她所認識的我不一樣,而且差別還大得很。她把我形容成在自己心裡頭「流動」;她所體驗到的卻是「突然切換」,兩者迥然不同。因此,具有不同面向的自我並不是多重人格的獨門絕活,失憶或不同自我間的記憶壁障才是。 記憶壁障的結果,可能會發展成極特殊的人格,隨著時間而益趨多樣化,還會競相控制他們所居住的軀體。鑑於這些明顯的差異,加上另我強調自我差異的傾向,難怪患者和外人很容易把焦點集中在人格上,而沒注意到將他們區隔開來的壁障。只要把焦點移回壁障,就可以看出這種狀況其實是「面對創傷時即行解離」這種人類共通能力的自然結果。 DID有多普遍? 「西德朗基金會」網站(www.sidran.org,是想進一步瞭解者的絕佳起點)上說, DID發生率高達總人口的百分之一。鮑伯在書中提出萬分之一的數據,則是引用底下我非正式估算的結果。 本人執業的地區總人口數約為一百萬人,在我執業近三十年期間,總共看過兩千到三千名患者,其中,扣除因個人對解離問題的興趣而提及的案例,由我初次診斷為 DID者共有四人。我跟鮑伯合作,並向同行表達有志研究 DID後,逐漸聽到一些別的病例。我與他人共同成立一個對解離問題有興趣的治療師研究團體,不時舉辦會議,也使我聽聞本地區許多已知的病例。在這個地理區內,我親自見過大約二十個多重人格病例,若將未診斷或在我執業圈以外的病例列入,則不難想像實際總數應為五倍,也就是一百起左右。由此便得出萬分之一的數據。 我這估計可能很保守,但我可以安心地說這數字絕無誇張。這數字凸顯 DID流行病學上另一個重要面向。我們都知道,兒童受虐的情形很常見,但這萬分之一所強調的是, DID就是發生在虐待程度與方式最為極端的家庭裡。 與鮑伯合作 我現在才瞭解,湯米現身之前鮑伯的障礙疾症就已出現端倪。好幾次暴怒後,湯米暫時接手。這些情況是很明顯的「分離」(disjunctive),也就是作風和行為陡然躍遷。不過,勃然大怒也可能出現在沒有解離的情況中。鮑伯提到若是有人在船上問到他的工作,他肯定會十分懊惱,這雖引起我的注意,但也只是注意而已,並沒有真正想到 DID。以鮑伯的例子而言,由於他特別的「架構」使然,診斷起來也特別困難,除了湯米的情形之外,我並沒有注意到任何的轉換。鮑伯始終在舞台上,但有時會因巴比或羅比而更有活力。他只是呈現出他們的特徵,並不是實際轉換。 湯米一在我的診療室出現,診斷便告確鑿無誤,從那時起,療程中所出現的轉換在外觀上愈來愈有跡可循。幾分鐘後,鮑伯似已無話可說,我於是開口問說是否有別人要發言,鮑伯眨眨眼,聲音突然改變,臉孔不一樣,舉止風格也大不相同。接著我便跟剛出現的人展開新的對話。過沒多久,我就跟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他」建立起關係。 專業圈內時有催眠與「召喚」另我的議論,但這些方法在我看來侵略性太強。第一,鑑於 DID系統的複雜性,以及其內部運作詳情還不甚了了,認為自己最瞭解下一步該怎麼做,可說完全是冒昧的舉動。有時候,我知道應該進行什麼療程,有時候則對某些問題有所抗拒,但最重要的是,多重人格的治療特徵是,治療師必須容忍大量的模稜兩可與未知。第二,催眠含有控制和操縱的意味,而多重人格者已經有很多這類經驗。這種方法顯然賦予醫生太多掌控權。我個人的治療經驗則是比較像夥伴關係,也就是患者提出他們在心理生活上的知識,我則貢獻我對人的瞭解和個人反應,雙方一起匯整情報,共同致力於治療。 所以,我以前頗為有效的合作方式是傾聽、提問題、認識鮑伯的另我。我認為有些人格(如巴比和小鮑伯)所顯示的,是該系統真正的需要與願望。另一方面,湯米和巫婆的主要成分,則代表施虐者態度和價值觀的內化。我從先前的經驗中得知,即便另我對自己的前途抱持負面看法,但他們原本卻是為了生存才成型的,所以,只要指出他們是為了保護全體而不得不「認同侵略者」,就可以跟最反對治療的人格形成正面的聯盟。 初次面談後不久湯米露面,是治療期間最重要的時刻。我知道,若要治療成功,就得跟他建立關係。他的塊頭比我大,會面又在我的私人診療室進行,萬一碰上什麼麻煩,可是呼救無人哪。另一方面,我已學到對系統要有很大的信心。就像政治生活一樣,多重人格的一個部分接手掌控時,另外的幾個部分就變成沉默的大多數;只有在少數似乎要做出無可挽回的破壞性行動時,沉默的多數才會挺身自救。所以,當我打起精神準備跟湯米見面時,已滿懷興趣和信心,確信他也一樣,基本上是為了求生存才會露面。我覺得自己相當安全,但我也知道,若是進展得太快可能會有失控之虞。 為了讓腳步慢下來,我事先就一廂情願地宣布,希望「假以時日」能跟湯米談談。我刻意在時間上留下曖昧空間,是為了讓系統(不是治療師)自行選擇適當時機。這樣會比強行追究安全許多。湯米突然現身,厲聲咆哮,露出飽經折騰的面容。他的吼聲雖嚇人,但單就他露面的這一項事實就已顯示,他對這次對話也很感興趣。我隱約覺得,以前根本沒人聽他的話。湯米也許不願信任我,但他可能會被一個真正對他感興趣的人所感動。就在我陸續提出問題的當兒,他逐漸流露出另外一面。在粗暴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竭盡所能維持系統存活的心。他雖是奉命唯謹,可他也有感情,即便在我們短暫的交談中、在他流露出脆弱的時刻,也讓我心有戚戚焉。也許由於他一直被人誤解和孤立的緣故,我發覺自己對待湯米還滿溫馨的。他不一會兒就消失,換鮑伯回來。 對我來說,羅比較難解決。我早就聽說, DID治療的首要守則就是要避免所謂的「另我中心主義」,也就是跟某一個另我聯手對抗其他的另我。每一種人格都有自己的打算,都想拉攏我到他們的計畫裡,一同消滅或打擊別人。我的患者是鮑伯全體,所以,最重要的是,即便在面對他的一個部分時,也得強調全體。我已習慣這種雙重觀:將每一個另我當成個體,同時不忘記整體。然而,羅比孜孜矻矻、相當憂鬱、細節導向的作風跟我格格不入,所以,在羅比和巴比之間,我自然對淘氣愛玩的後者覺得親近些。羅比當然會指責我偏心,怪我比較喜歡他的大對頭。我的處境就跟耶誕時節的父母親一樣,我有責任做到公平對待每一個人,不要有絲毫偏愛。羅比其實說得沒錯。我承認他的清單、筆記、記憶和驚人的準確性都十分重要,但我就是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感,不得不坦承我對他的作風真的不敢恭維。不知什麼緣故,我這些感受都被原諒,我們也設法發展出有益的關係。 我在治療初期就已看出,最重要的課題是巴比遭禁閉。他是創作和喜悅能量的來源,只要巴比的情緒一低落,我的患者就會萎靡不振,身心俱疲。我也看出,將施虐者的態度與價值觀內化以後,成了相對的力量。因此,眼前的課題是,讓他脫離已被他吸收的強大負面能量,做法則是要揭開他所遭遇的真相。瞭解他的過往經歷,就能比較清楚這負面能量從何而來。這種態度很不容易改變,但由於他已有強烈欲望想要獲得治療和自由,他自己也得努力。 我知道,在釐清鮑伯經歷的過程中,我們首先會遭遇不願回想的阻力。一旦遺忘,懷有這些情報的另我,自然不願意再度經歷創傷,即便這是彌合傷口的唯一辦法。我們先得跨越這個挖掘和治療的過程,才能處理負面能量。 在此同時,日子還是得過。鮑伯手頭上有很多麻煩事要處理,常抱怨自己搞得身心俱疲。羅比和巴比之間的拉鋸戰令他筋疲力竭。我想幫羅比和巴比化解歧見,以便讓一些元氣流向鮑伯。這種合作方式是另一個重要療程的開端,亦即,協助各個另我學習互相尊重與互愛。唯有如此,他們保持分立的需求才會降低。 (以上節錄自《11個我與城堡》後記)


王浩威 審訂序導言住在心中城堡內外的11個「我」書摘:人世生活 城堡藏身書摘:城堡是真 人世不真後記─認識DID治療:安熙龍病例 文/史密斯醫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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